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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後女作家方慧個人資料|微博|作品_方慧《S小姐的朋友圈》《手機裏的男朋友》全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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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後女作家方慧個人資料|微博|作品_方慧《S小姐的朋友圈》《手機裏的男朋友》全文

方慧生活照

方慧個人資料簡介:

方慧,女,安徽涇縣人,1990年5月生,高中就讀於涇縣一中,現居上海。在郭敬明主辦的第二屆TN文學之新新人選拔賽中晉級25強,止步於25進15強。“99杯”第11屆全國概念作文大賽二等獎得主。方慧已進入“作家杯”第13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的複賽,於2011年1月26日比賽,區別於2009年的方慧,已經從A組變成了C組。10歲開始即在雜誌開設個人童話專欄。中學時開始《中學生學習報》等報刊雜誌發表小説散文數十篇。現在上海某大學英語專業讀大二。長期在《意林》《中外文摘》《萌芽》《中國校園文學》等雜誌發表文章。

微博暱稱 方慧

現在所在地 北京 朝陽區

性別 女

生日 1990年5月31日

血型 AB

博客://

微博地址:/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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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慧生活照

方慧作品《冥王星的眼淚》,發表於落落主編的雜誌《文藝風象》創刊號《邂逅》,TN2文學之新45強入圍作品《跟蹤》,發表於《中國校園文學》2010年12月份《偶遇》,發表於《萌芽》2010年9月份下《年少情事》,發表於《萌芽》2010年8月份下《漣漪時代》,發表於《中國校園文學》2010年11月份(方慧是這一期主推的校園文學之星)《你在那一刻患過傷風》,收錄於《出名要趁早—十大90後作家男女PK》

近日,90後美女作者方慧的新作《手機裏的男朋友》《S小姐的朋友圈》在網上受到熱捧。這篇以異地戀為主題的小説,講述了一對只見過一次面的異地戀情侶依賴手機交流,等真正見面時卻不知如何面對彼此,最後回到手機交流才找回熟悉的愛情的故事。這個看似荒誕實則貼近真實的故事打動了不少網友,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。

不少網友看完表示,作者將異地戀情侶的空虛一面揭露得淋漓盡致;也有人評論稱,手機裏的男朋友,其實就是虛擬戀人,愛上的只是自己的想象。

談到創作的體驗,作者方慧説,自己有過一段長約一年的異地戀,小説中異地戀情侶無法真實觸碰的微妙情感正來自於自己的體驗。“某種程度上,異地戀情侶就是手機寵物的説法,或者説類似虛擬的情感,其實並不誇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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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慧生活照

《S小姐的朋友圈》全文:

S小姐是我們每次聚餐的必備壓軸話題,方便入口,耐嚼易咽,人人都有興趣摻和幾口。

無論聚餐的主題是什麼,慶祝誰發了筆小財,有人有事求助,為新加入北漂隊伍的熟人接風,或者純粹只是扎堆吃飯,差不多茶足飯飽了,總會有人提上那麼一句,“哎,你們看了S最近的朋友圈沒?”

這句話一拋開,就像扔出個手榴彈,原本癱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人羣立刻炸裂開來,因為S的微信朋友圈,總是變着法的精彩。

“聽好了,”有人掏出手機,點開微信,開始念,“昨天累得心力交瘁,和張導聊天時透露了放棄的念頭,被他嚴厲地批評了很久,做電影這行不容易,謝謝您在我軟弱時及時拉我一把,我會堅持下去!”唸完,舉起手機展示一圈,屏幕上赫然幾張張藝謀大導演的生活照。

“看這條看這條,”另一個人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翻動,“親愛的薇姐和子怡,眼看着你們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最想要的位置,為你們感到欣慰。”照片中,我們的S分別和那兩位著名的薇姐、子怡摟着合影,笑靨如花。

“Home party模式開啟!辛苦了這麼多天,好好犒勞自己一下,謝謝親愛的他送我的禮物,Mua!”一個陰陽怪氣捏着嗓子的聲音。這回不等它落下,我們已經紛紛埋頭滑動自己的手機,欣賞了滿打滿算九張豪宅豪車豪包的遠近特寫。

我還注意到,這條朋友圈下面有一條唯一的評論,來自她自己:“統一回復大家:包包四萬八,他非要買,我也覺得不值。”後面附了幾個委屈表情。

S小姐是誰,電影圈名流?一線演員?新晉導演?通通不是。至少在我們瞭解的範圍內,S只是我們的老朋友之一、中學時期參加某個作文比賽認識的賽友、一起北漂的苦逼文藝青年,來北京的兩年,輾轉託圈內關係做過圖書編輯實習生、劇本修改槍手,不過要細摳起來,後者也確實能和電影掛點鈎。

差不多有一年半的時間,S每天跟着我們廝混,毛衣起球,劉海出油,縮在人羣裏玩手機,在朋友圈裏抱怨工資太少,工作受氣,房租太貴,以及男同事太醜太極品。有時候後半夜發一串哭的表情,下面馬上出現零星幾個贊。

S還有一個住在通州的記者男友,每天胸前掛着一台巨型單反相機,乘兩個小時地鐵去一家報社實習,週末乘一個半小時公交來找S,兩人也會計劃一些一日遊,二日遊,這個時候的S,朋友圈裏也會流露出少有的快樂,發一些標準“遊客照”,滿面春風。跟S合租的C不時向大家通報,他們第七次去動物園了,他們第五次去遊長城了,有一次還神神祕祕地告訴我們,“知道他們聖誕節的燭光晚餐是什麼嗎,69塊錢的麻辣香鍋團購套餐!”

就是這樣一個S,和她的工作、她的男友、她的朋友圈內容一樣,怎麼看,都不像是會讓人多看幾眼的那種人。突然有一天,就搖身一變,成了另外一個人。

一開始,只是偶爾一兩張出入高檔餐廳的照片出現在朋友圈裏,大家還會嘻嘻哈哈地在評論裏調侃,“發財啦?”“傍上乾爹啦?”接着,這樣的照片越來越多,等你突然緩過神來,去翻她的朋友圈,就會發現,從前那些舊款諾基亞拍出來的,像素極低的長城照,髒兮兮的猴子大象,感歎號漫天飛的工作抱怨,通通不見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日復一日的高檔餐廳、豪宅豪車、電影發佈會、明星合影,最低調時也是電影院、美術館、畫廊、音樂會,是“好久沒來了,xx先生的作品使我寧靜。”

“怎麼回事,她最近是走了什麼橫運飛上枝頭了嗎,還是在開一個大玩笑?!”趁S不在,我們紛紛問C。

“你覺得是開玩笑就是開玩笑,你覺得是真的就是真的。”C一臉天機不可泄露的神祕。

“別神神叨叨了,你也忘吃藥了嗎?”我們攻擊道。

在我們的不停催促下,C才不耐煩地坦白,“其實我也很長時間沒見到她人了,她好像在忙一個大計劃,哎呀反正下次見面你們自己問吧!”

於是,我們在一種迫不及待的焦灼裏,刷着S的朋友圈等着這個“下次見面”,S也許真的忙起來了,算一算也已經連續四次缺席我們的聚餐,朋友圈倒是無比勤快地更新着。這個時候,我們已經不敢評論了,就連贊也不大點了,因為在搞清楚真相以前,你根本不知道評論什麼合適,評論什麼不合適,任何一種表態都有可能落下笑柄。

“你告訴她,不想來就別來嘍,讓她跟她的張導談心去吧。”W難得開口,對着C説。在我們這羣人裏,W年紀略長几歲,最能寫,發表文章的刊物最高級,也是最早有獨立編劇的影視作品在電視上播出的,雖然手上一個抱有極大期望的電影幾經坎坷還是夭折了,但那樣的失敗也屬於成功人的小挫折,她一直是S和我們幾個人的標杆。

我們三三兩兩地附和着,但又抱着一絲僥倖和一探究竟的願望。等着下次見面,發現S還是原來那個S,那麼我們就可以一解謎團或是大肆嘲笑她的朋友圈內容了,或者,發現她果真不是原來那個S了,那我們也好早點選擇該用什麼新的態度來面對她。

S還是出現了,跟她一起來的還有她的新男友。我們首先直勾勾地盯住他:一身低調名牌,性格隨和,渾身上下透着富養出來的鬆弛和漫不經心。而再看我們的S,你會發現她已經不是我們那個S了:捲了頭髮,精緻的淡粧,優雅的套裝裙,牛皮高跟鞋,坐姿優雅,輕聲細語。

我們也很快反應過來,送S四萬八包包的是新男友,而不是通州記者男友,更不是我們曾經以為的情況之一:記者男友的突然暴發。那麼,S迅速混入電影圈頂端,也是因為這個富二代新男友嗎?就在我們心照不宣地沉默下來,內心暗自嘀咕時,S拋出一個更大的炸彈:“對了,告訴大家一聲,我開了一家影視公司,新一年想好好做幾個電影,畢竟好的東西是要花心思打磨的,自己有個工作室比較放心。”話畢,起身優雅地發給每人一張名片,全然忽略我們驚愕如雕塑的反應。

這次見面之後,S就徹底成為了一個謎。S是富二代嗎,以前是因為低調才吃69元麻辣香鍋套餐?我們想起出油的劉海和起球的毛衣,否定了這個猜測,因為沒人會因為低調而故意選擇屌絲氣質,除非是神經玻有人懷疑是富二代男朋友給了她這一切,包括開公司。有人則把目光投向張導,猜測S已經加入了他的神祕團隊,籌劃一場大行動,沒準明年上映的幾部大戲之中,其中就有她編劇製作的。“對啊!張導!張導!”也許因為親眼見到了S“脱胎換骨”後的真人,之前半當真半當笑話的朋友圈內容陡然增加了分量,我們聒噪地討論着,面容無不帶有新奇的驚恐。“注意點,你們有點無聊了噢!”W突然板起面孔,引起一陣沉默,但是一轉身,她就去問C,“真的嗎?”

儘管疑思重重,但誰也沒有去問S本人,究竟是哪一種情況,誰也不想戳痛自己薄弱的自尊心。只是,每一天,我都會打開S的朋友圈看幾遍,那些圖片似乎帶有魔力,給人一種美好的愉快的幻覺。因為點的次數太多,導致後來只要是她朋友圈裏的照片,通通不用緩衝,碰一下立刻就彈出清晰大圖。雖然沒有問其他人,但我相信他們也跟我差不多。

有一天,就在我習慣性點開S的頭像,打算繼續刷朋友圈時,她的頭像旁邊冒出一個紅色的數字。“在不在!”她叫了一聲我的暱稱。

“在的在的。”我回復。

“你方不方便微信上發個紅包給我?”她問,“我剛下飛機,錢來不及換成人民幣,但是馬上要支付一筆東西,只能用微信支付啦哈哈!錢換了就發你一個更大的。”

因為用的是語音,沒有多想,我馬上回,“哈哈好啊,多少?”

這件事之後,S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的聚餐上,朋友圈倒是一如既往的熱鬧,看起來似乎這幾天去了斯里蘭卡,要在那裏“放鬆幾天”。“更大的紅包”還沒有給我,也許是時間匆忙,但在人羣中,我不露聲色,甚至心裏是暗暗開心地,等待着她回國的那天,不是真的為了“紅包”,而是像在守護一個我和她的默契。我們的S,其實並沒有離開得太遠。

“S出國了呢,她現在怎麼樣呢?”有人刷着那幾張附有一句“斯里蘭卡的天空還是那麼藍”的圖片自言自語。

“別問我,她早就搬出去了,不住我們那個破房子了。”C臉上不無失落。

“那應該是很好吧,肯定很好。”我懷着一種温暖的祝福,喃喃道。

“嗯,看她混得越來越好了,也替她開心埃”有人説。我以為W會嘲笑我們幾句,但她沒有説話。

事情轉折,是在半個月後,圈子裏面一個小姑娘聲稱在大悦城的地下美食城看到了S。她連連保證那就是S,絕對不是認錯人,臉上因認真而湧起陣陣紅暈。

“也就是説她沒有出國嘍?”大家不置可否。

“出國突然回來了也不稀奇埃”我説。但是馬上,我就閉了嘴,因為S的朋友圈陡然彈出一條新的動態,“國外的空氣確實好很多,讓我逃離霧霾,多享受一會大自然的饋贈吧!”

“下次誰碰到了就直接上去問她唄。”最後,W建議道。

而這個“下次”並沒有隔太久,很快又有人在鼓樓東大街看到逛街的S,離奇的是,和S並肩走在一起的並不是富二代男友,而是那個我們再熟悉不過的通州記者男友。因為涉及到感情隱私,看到的人也沒有上前詢問她,繞道走開了。

這個新的發現引起陣陣猜測,終於有人拋出致命的疑問,“你們有沒有覺得,她的照片有點假?”

“早就覺得了。”有人立刻回答,“一開始就感覺不對勁。”

我們迅速投入到“找茬”的熱情中,發現S朋友圈裏那些豪華別墅、豪車、名牌衣服、包、巴黎街頭、斯里蘭卡的天空、張導,通通沒有她本人的痕跡,確實有些耐人尋味。另外,她給自己評論的那些“統一回復大家”,也怎麼看都像是自説自話,壓根就沒有什麼提問者吧。當時唯一迷惑到我們的明星合影,也似乎沒那麼難解釋:只要和這個圈子掛一點點鈎,誰都可以去一些相關場合蹭幾張合照。

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語中,S的信譽岌岌可危,而接下來的一件事,徹底把我拉入一個暗暗擔憂的境地。

我所在的影視公司出了新劇,反響不錯,辦了一場慶功酒會,作為員工,我自然也在酒會上。和我鄰座的姑娘來自一家影視公司,自來熟,閒聊之際給我們展示公司微信羣的Q版頭像,在羣成員那一欄裏,我赫然瞥見S的頭像。

確認了一番,不光是頭像,暱稱也是一樣。“她也是你們公司的嗎?”我問。“是啊,我們公司劇本策劃經理的助理。”她説着,順手點開那個頭像,滑進朋友圈。

奇怪的是,朋友圈裏又完全不是我平時看到的那個S的朋友圈了。沒有豪宅豪車,沒有明星合影,沒有斯里蘭卡的天空,沒有巴黎街頭,取而代之的,是大段大段的“咬牙含淚”勵志格言,是“路是一步一步走的,事是一件一件做的,踏實做人,不計回報”。是“加班到這個點,只求所有事情都過自己這一關,無愧於心,晚安”。也發過一張照片,那是我們熟悉的那個記者男友,附言“謝謝你陪我一起打拼”。鄰座女孩告訴我,此人低調,勤奮,樸實,是公認的勞模。她特別強調道:也許現在(週末)還在公司加班呢。

為了防止認錯人,我又再三確認了幾遍微信號,甚至打開自己手機裏S的賬號,反覆對比,沒錯,就是她。為什麼同樣一個賬號,朋友圈裏卻完全是兩種內容?我很快明白了,S設置了“分組可見”,不同的分組裏,發出的內容是不一樣的,而每個分組裏的好友也看不見別的分組裏的內容。

我二話沒説,拿手機拍下了這個朋友圈內的內容,跑到有Wi-Fi的地方,一一發送原圖,傳給圈內除S以外的每一個朋友。

啊!S!現在,她已經徹底把我們搞瘋了。那些漫長得看不到邊的白天,那些無心工作也睡不着的夜晚,知了聲沒完沒了,香煙蒂堆滿煙灰缸,我們無事可幹,只能翻來覆去琢磨我們的S和她的朋友圈,手指在那些豪華別墅、巴黎街頭上面反覆地,久久地摩挲。一切都是假的嗎?

有一個人坦白,“難怪她問我借了錢。”

很快有第二個人坦白,第三個人坦白,所有人坦白。

大家都沉默了。我想起自己之前沒有把借錢的事告訴大家,是因為我以為自己和S的關係更好一些,甚至因為受到信賴而感到些許自豪和羞澀。現在我堅信每個人都這麼想過,包括心氣頗高的W。我死死盯着W,直盯得她滿臉通紅。

事情變本加厲。接下來又有人從別的朋友那裏,看到S第三個版本的朋友圈。

她特意借來那個朋友的賬號,登錄給大家看。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,我們的S塗着魅惑紅脣,披散着凌亂長髮,露出半隻肩膀和事業線,做出小野貓的姿勢,性感撩人,在後半夜的朋友圈發出無言的召喚。而白天,就是鬼馬賣萌小白兔,滿屏幕堵嘴錘子手。大家嘖嘖感慨,如果不是親眼見到,僅憑想象力的觸鬚還真難以觸及S如此風情萬種的一面。分享給大家,看的人親暱地稱之為“綠茶版S”、“大蜜S”,並特別補充,此版本很有可能只對帝都富二代圈年輕男子開放。

我們大膽猜測,S的朋友圈肯定還有第四個分組,第五個分組,第六個分組,每一個分組都是一個平行世界,每一個分組都是不同版本的S。而我們所在的分組裏,就是富豪版的S,諷刺的是,據我們目前所知,她也只對這個分組裏的我們討過“紅包”。

“那我們現在怎麼辦?”一個怏怏的聲音。

我們看向W,每到關鍵時候,她總是比我們更冷靜,更淡定,更理性。果然,這次也一樣,她想了一會説,“她不是留給我們名片了嗎,去一探究竟好了。”

對,對,名片。S派發給我們的新名片還在,很多人隨身揣在包裏,她的公司名稱、地址、電話,白紙黑字印着呢,還能有假嗎。

為了無聊的真相,或者更為直接地,為了大家的“紅包”。那雖然不是什麼大數目,但每一份都已經是我們其中幾個人半個月的工資了。大家迅速選出三個住處離名片上地址近的女生,第二天去完成這個任務。

W連夜為大家新建了一個沒有S在內的微信羣,用來給她們三個直播最新情況,羣的名字為“尋找S行動”。第二天一大早,我們就開始在羣裏刷起來。

“出發了。”“打上車了。”“應該是這個大樓吧,你們看看照片。”三個女生熱情地彙報着,羣裏一片熱鬧,不時有大家緊張流汗、激動暈倒的表情彈出來,如果興奮也能通過手機屏幕傳遞的話,我的手機一定成了一個火紅滾燙的山芋。

只是,從“進電梯了,我們馬上到了”開始,三個人的彙報就戛然而止。任憑我們怎麼詢問,催促,也沒有反應。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後,她們終於重新出現。“我們有可能以後都見不到S了。”其中一個説。

一陣慌亂,羣裏火速充斥各種驚恐表情,一批接一批,淹沒了她的話。過了好一會兒,頁面漸漸平靜下來,不再彈出新的內容,另一個女生開始解説。

“你們能想象嗎,S家是江蘇農村一户特困家庭,根本不是什麼富二代!現在被她父母帶回農村去了。”

“怎麼會?”我們不解道,“她還開了公司,住豪宅開豪車呢!”

“公司是借高利貸開的空殼,豪宅豪車也是租的,高利貸的人都找上門來了。不光這樣,男朋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,因為有兩個男朋友都坐在那裏!”

“天了嚕!” 我們開始擔憂自己的紅包。

“所以説兩個平行世界裏分別有一個男朋友嘍?好強大!” 有人已經接受了錢討不回來的可能,轉而揶揄道。

“估計不止,如果她有十個朋友圈分組,也就有十個男朋友吧。”

“沒準。”

S人間蒸發了數天後,她的父母突然出面,解決了這件事,也挨個聯繫到我們,還清了那些“紅包”。據説,S回到老家後,決定從此不再回到這個是非之地。

S走後,就不再更新朋友圈了。一週後,我們這羣人再次聚在一起,為一個新到北京開始北漂的老賽友接風。也許是“紅包”的失而復得,又讓大家恢復了和善。有人傷感地感慨,S經過這一遭,肯定徹底厭倦了大都市裏的“喧囂浮塵”,一心皈依老家那片淨土,現在,我們才是真正地、徹底地失去S了。

“她不是出國了嗎?”新來的老賽友突然説,“剛剛她還發了朋友圈。”

接着,在眾人的注視下,他掏出手機,打開微信,點開S的頭像,熟練地進入她的朋友圈。果然,一張藍天白雲的照片赫然入眼,顯示時間是“一小時前”,照片中,S一襲白裙,做出伸手擁抱藍天的動作,角落裏跳出一行字,“久違了,斯里蘭卡的天依舊那麼藍。”

“靠!”我們瘋狂地去掏自己的手機,迫不及待點開她的朋友圈一看究竟,奇怪的是,任憑你怎麼摁住那個頭像使勁刷新,也不會再彈出任何一張新的照片、一條動態了,甚至,從前的那些豪車豪宅公司包包,也都突然消失不見,S的朋友圈,只剩下頭像下方那條橫槓和一片空白。

顯然,並不是S離開了朋友圈,而是我們這羣人,被她從分組裏剔除出來了,就像剔除出她的眾多平行世界中的一個。人羣愣了片刻,開始反應過來,不聲不響地埋頭吃菜。

“讓我們為S碰杯吧!”W突然舉着杯子站起來,“讓我們遙祝S在她喜歡的那個平行空間裏,幸福快樂,斯里蘭卡的天空永遠那麼藍。”

——-方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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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慧生活照

《手機裏的男朋友》全文:

一、

每天晚上,我都要在陽台上和男朋友膩歪那麼一會兒。

我給他展示我新買的睡裙,黑色絲質,手感柔軟,我讓他摸一摸,“是不是很舒服?”我給他聞我的香水,淡淡的百果味,以椰子的甜香收尾,“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,”我問,“你聞到了嗎?”

我的男朋友,平時是個挺温和的人,到了這個時間,卻變得粗暴起來。他沒有耐心聽我説完,就直接扯開我的睡裙,親吻我的脖子,伸手往我的身體裏探,“受不了了,”他説,“我可以要嗎?”

對此,我既反感,又喜歡,所以一邊掙脱,一邊又享受其中,在這種複雜交織的情緒裏,我們汗津津地糾纏在一起。有時候,手機發出沒電的警報聲,一次,兩次,“再咬你一下嘴脣就掛啊”,“我咬到你舌頭了”。於是,我們又咬了一會嘴脣,又咬了一會舌頭,終於耗到手機徹底黑屏,再也發不出聲音。

陽台欄杆邊立着一株巨大的滴水觀音,是房東留下來的,人蹲在旁邊,焦黃的葉子垂在頭頂,這裏就是信號最好的地方。我每天都要在這片葉子下面,和男朋友打長長的電話,發很多很多微信,在手機裏面完成很多事情。這會兒,人被丟進猝不及防的沉默裏,身上並沒有什麼睡裙和香水,成羣的蚊子繞着頭頂飛旋,腿也已經麻了,半天站不起來,心裏卻感到如釋重負的充實:這一天終於沒什麼指望了。

我平時的生活,就是在公司把一疊讀者調查表分別夾進一堆新書裏,再把這些書套上塑料膜,下班以後回到租來的房間裏睡覺。説起來,男朋友就是我全部的指望。早上到公司以後,我把耳機塞進耳朵裏,點開微信裏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頭像——他在夕陽下逆着光的剪影,開着聊天窗口開始工作,就能隨時聽到男朋友鈍鈍的,感冒一樣的聲音從耳機裏彈出來,就能切換到一個昏昏欲睡,舒服得多的世界。而我也隨時隨地,張口就對他説話,“跟你説啊,我遇到好玩的事情了”,“跟你説啊,我遇到詭異的事情了”,那些“跟你説啊”的事情,也不過是我的同事出了什麼醜,辦公室裏闖進來一隻貓,下雨了。更多的時候,我們什麼也不説,只是“嗯”,“哎”,或者懶洋洋地打哈欠給對方聽。

不就像是在身邊一樣嗎。

坐在我對面的女同事,有一次旁聽了一下午我們一來一往的對話,很不理解,“這樣的戀愛談得有勁嗎?”她説,“我是打死也不會異地戀的。”她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就很美的女孩,並且指甲尖是要每天打磨上油的,只可惜交的男朋友大多人品有問題,所以她總是前腳秀恩愛後腳哭兮兮地失戀,指甲把對方的手臂抓得稀巴爛。

“有勁埃”所以我想,“總歸要比你那些男朋友好無數倍。”

我的男朋友,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人。

我們一年前在共同朋友的聚會上匆匆見過一次,他靦腆地坐在角落裏喝東西,很少主動説話,有人和他説話,他才禮貌真誠地迴應起來。那個樣子一直記在我腦子裏。之後我們在微信羣裏互加了對方,在網上的聊天中迅速成為了戀人。

他善良,習慣換位思考。早上醒來一摸手機,肯定滿屏幕都是微信提醒,打開來都是他手打的甜言蜜語,大段大段的,他知道這樣我會開心,所以一點也不吝嗇這樣的堅持。任何時候我生氣,他都會花很多很多耐心把我哄好,永遠不會説狠話。

他慢吞吞的,有點木訥,跟任何人都吵不起架來。有時候,我覺得他是土的,穿一件高中生才穿的純黑運動裝上下班,並且微信朋友圈經常轉一些前幾年流行的笑話。關於這一點,想到我在盤點他的弱點而他毫不知情,還像往常一樣跟我説話,就覺得他格外無辜,因而心軟和愧疚起來,從腹部湧上一陣刺痛的熱流,直抵心臟。於是這些又都不算問題了,反而成為我想要更加愛他的動力之一。

這樣看來,他簡直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男朋友,有着必要的優點和必要的缺點,如果非要説有什麼問題,也就僅僅是見不了面了吧。

何況,就連這一個問題,也很快就不是什麼問題了。

二、

“下個月底出差要在你的城市轉機,”他激動地告訴我,“我們大概有半天的時間在一起!”

接着,我們花了整整一個禮拜計劃那半天要幹什麼,每一天都像兩個打了雞血的傻逼,在分享吃喝玩樂攻略和突發奇想中開始和結束一天。到頭來我們發現,那半天的每一分鐘都被安排滿了,根本就不現實埃

但其實我的心裏是踏實的,不慌不亂,因為我很早很早就開始準備了。

有一陣子,我媽來我租的房子裏,替我打掃衞生。她打電話到我公司裏來問我,“女兒,你的家裏怎麼到處是垃圾,我替你打包好扔掉了啊?”我一陣警惕,“什麼東西?”“就是很多健身房的什麼卡啊,游泳館的簽到牌啊,還有什麼烘焙會員,你又不去這些地方……”“放下來!”我馬上打斷她,“不要扔,一個也別扔!”

她當然不知道,那是我費了很多心思收集回來的。

我不運動,但是在和男朋友的交往模式裏,我是愛運動,精力無限的。我接他的電話前,不是剛游完泳回來,就是剛打完網球回來,一身臭汗,我還讓他聞聞。所以,每隔幾天我就陪同事去健身房走一圈,撿回幾張廢棄的課程簽到卡,把它們丟棄在我家裏的各個角落。

除此以外,我從報刊亭裏買回來成捆成捆過期的商業報,英文時事報,把它們搗鼓成七零八落、看透了的樣子。這個並不在我們的交往模式裏,但是我覺得它們能讓我看起來神祕一些。

如果可行的話,我甚至考慮學一點淺顯的小語種,等到和他在一起的時候,用別的語言給朋友打電話,漫不經心地聊幾句。有一陣子,我每天都在琢磨這個事,上班的時候,我跟着網站視頻裏念幾句法語,因為代入的是生氣的情緒,又太入戲,所有同事都在饒有興趣地看着我,像在看一個神經玻

自然,我也沒有停止過購置一些得體的新衣服,一些又可愛又有質感的配飾,內衣,睡衣,襪子,甚至髮帶和指甲油。其實,只要稍加留意,從頭到腳,都有可以花心思的地方,而越是細節上花的心思,越是容易反映一個人是什麼樣子。

儘管之前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見面,但總有一天會見面,這是肯定的。就像一手打造起一個完美的布娃娃,我在一點一點,拼湊起一個理想的自己,等待時機成熟,就把她推上舞台。我只希望,等到他來檢閲我的時候,會發現我的世界是豐富的,有很多的內容。

而不是隻有他。

也有過那麼一兩次,我們鬧分手,決定再也不用見面了。

提出分手的必定是我,原因沒有別的,他的手機突然壞掉,或是不小心睡過去一整天,要麼,乾脆只是忘了開手機,僅僅這樣,我們就徹底失去了聯繫。對於異地戀的人來説,失去聯繫就是人口失蹤,就是世界末日,就是一切可以想到的最壞的事。

在那樣的時候,我只能手捧着手機,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微信頭像上那個熟悉的剪影,等着它右上角突然冒出一個紅色的提醒數字。如果消息一直不來,我會懷疑是辦公室信號不好,便握着手機舉到窗外接信號,一舉就舉到手臂痠痛為止。這種時候,對面女同事沒有意見,我自己卻要發問了,這樣的戀愛真的有勁嗎?

“我們永遠不要見面了,也一個字都別聯繫了!”後半夜,在他惶恐地重新出現時,我惡狠狠地打下這樣的字,然後就關了機。

但是接着我就傻了。不聯繫他,我還能幹什麼呢,那些一模一樣的讀者調查表,那些一模一樣的書,光是想想就讓我有撞牆而死的衝動。我看着房間裏一堆堆嶄新的睡衣,裙子,襪子,甚至一雙可有可無的絲絨手套,驚恐地發現,準備和他的見面就是我生活中最愉快的部分,就是支撐我不絕望地度過每一天的全部夢想埃

所以,當我重新開機,毫不意外地看到滿屏幕消息提醒,看到他大段大段聲淚俱下的道歉、解釋和承諾時,我馬上就哭着原諒他了。我們根本就是兩個綁在一起的苦命鴛鴦,早就沒法離開對方,獨自應對那麼寡淡的世界。

這會兒,他在微信裏面歡呼着倒計時,“還有十二天就能見到你啦”,“還有十天啦”,“七天啦”,“五天啦”。

我把QQ空間裏面一篇名叫《情侶之間要做的100件事》的日誌複製給他,並且標註出了其中我們在時間允許範圍內,可以做的十件事:手牽手逛街,當街接吻,分吃一個冰激淋,一起做摩天輪……那最後一件,就是一起去賓館開房,然後關掉手機,度過一段只有兩個人的時間。

每天晚上在陽台上和他打電話,內容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見面場景彩排。第一句話説什麼,怎麼開始接吻,怎麼抱我,又怎麼在街頭打情罵俏地推搡,細緻到推搡的力度,位置,我們都懷着新奇一一來一遍,最後,男朋友就拉我進了賓館。

滋滋的電磁波那邊,另一個昏暗的地方,我能感覺到男朋友汗濕的手掌,胸膛,它們貼近我,向我傳遞滾燙的興奮。男朋友意識模糊,慢慢拱向我的身體,感冒一樣的聲音,開始在耳邊呼呼嚕嚕,接着,他就進去了。

“見面就好了。”他説,我們各自筋疲力竭,揉着痠痛的手指。

其實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情,明天中午就能見面了。我的男朋友,善良的,慢吞吞的,有些木訥的,但是親熱的時候是滾燙粗暴的男朋友,電話裏無數個吻,無數根撫摸的手指,無數滴汗,都會化為摸得到碰得着的存在。

“見面就好了。”我喃喃地重複道,腹部再次湧起一陣刺痛的熱流,直抵心臟。

三、

約定的地點是地鐵站門口,一會兒,男朋友就是從這裏走出來。

我提前一小時準備就緒,連衣裙是新的,涼鞋是新的,內衣是新的,手鍊是新的,指甲上的指甲油是新的。就像過年的小孩穿戴全新去拜年,我看着地鐵站門口玻璃中的自己,有種脱離實際的隆重的好看。

地鐵站的電梯不斷輸送三三兩兩的人上來,我警惕着那個方向,一邊對着鏡子整理劉海。因為劉海也是新卷的,一不留神它們就會從中間岔開,呈現出一個尷尬的“八”字,所以,要不停地擼順它們。

天氣還好,雖然是夏天但不是很熱,只是有一些知了在吵。等了一會,男朋友還沒有到,我從包裏掏出口氣清新劑,往嘴裏反覆噴了幾次,確保萬無一失。又等了一會,我開始猜測男朋友對我説的第一句話是什麼,他會什麼時候親我呢。想到這裏,我開始模擬對他説話的語氣,防止到時不知所措。

“誰讓你親我的”,我對着空氣撒嬌説,“憑什麼”,“煩啊”。回味了一下,覺得通通不對勁,乾脆什麼也不説,只是羞澀地抿嘴笑起來,但馬上,又開始擔心笑得有些做作,回過頭湊近牆上的玻璃,重新練習幾次。這時候,身後有人抱住了我。

我愣了幾秒,猛然彈開,嘴裏也不輕不重地帶出了一句,“神經病埃”

“嚇着你了嗎?”一個年輕的男人走到我面前,滿臉笑容。“不好意思啊,我想給你個驚喜的。”

我抬頭看向這個人,慢慢緩過來。他比我印象中要高一點,精神一點,揹着一個雙肩包,整個人騰騰昇起一種積極的、陽光的氣流。“哦,沒事的。”我説。

我們客氣地友好幾句,走到路邊打車,他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説話。我的臉色一定難看得嚇人,倒不是真被他嚇着了,而是,我一刻也不停地在猜測他是什麼時候到的,在一旁看了我多久,看到了什麼,越想,我就越難給他好臉色,只得沉默着。

“我們去路口那裏打車好嗎?按我們的計劃是先去摩天輪,對吧?”他説,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,聲音沒有了平時被微信過濾過後的朦朦朧朧,更顯得乾淨利落。我點點頭,跟着他往路口走。

在他身後,我有意無意地抬眼觀察他。他沒有穿運動服了,而是一身簡單的白T恤和米色休閒褲,鞋子倒是慢跑空氣運動鞋,最新款的,揹包是登山包,鼓鼓囊囊,頭髮也許剛理過,又做過髮型,整潔得體。怎麼看,他都是比較開朗又受歡迎的那種人,我盯了很久,在心裏努力把他和我的善良的,慢吞吞的,有點木訥和土的男朋友對應起來。

“來吧。”他突然停下來,把手伸向我。而我顯然還沒有成功地把他和男朋友完全對上,竟然愣在原地,僵住了。過了一會,他終於不露聲色地放下了手,體貼地讓我走在前面。

走在他身前,我糾結着剛才是不是傷到他了,太莫名奇妙了啊,明明這就是我每天都苦苦盼着見面的男朋友,現在他就在我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。想到這裏,我竟然又開始擔憂他正在身後觀察我,像我剛才觀察他一樣。每次在公共場合被別人盯着走路,我的走姿都極其不自然,恨不得爬着走掉,現在我的走姿也會不自然嗎?這樣一想,我幾乎不太會走路了,右腳明顯絆了左腳一下,整個人頓了頓。

“怎麼了,腳怎麼不對勁?”果然,他問。

“嗯,受了一點小傷。”我漫不經心地回答。接着,就真的像個腳受了傷的人一樣疙疙瘩瘩地往前走,直奔到一輛出租車跟前,沒有給他繼續發問的機會。

我們兩個並排坐在出租車裏,廣播響着相聲,司機時不時發出陣陣詭異的狂笑,我和他也跟着輕鬆起來。坐了一會,我從手機裏找出要去的遊樂園的大眾點評頁面,翻摩天輪的照片給他看,“有點髒哦?”我説。他把手機接過去,看了幾眼,又指給我看,“像兔子籠有沒有?”“不像埃”我笑了出來,“神經啊,不像。”

我抽回手機,他卻沒有鬆手,這直接導致我往他的方向栽了一小截,而他順勢親住我。

沒有猶豫,他很快把舌頭伸了進來,開始興奮地攪動。我也並沒有掙脱,而是靜下來細細分辨這完全陌生的味道。舌頭表面是涼濕的,也許剛剛被冰礦泉水浸潤過,隱隱又閃過口香糖的苦甜,但這些都沒法蓋過那股抿嘴太久發酵出來的無精打采的濁氣。我把臉別開。

坐飛機好幾個小時,不開口説話,嘴裏會有味道,為什麼會有人連這樣的常識也不知道,還要直接把舌頭伸過來。並且,究竟憑什麼覺得剛見面就抱別人是驚喜呢,也太不見外了吧。

也許是覺得這樣比較親暱,他拍了一下我的頭,説“小丫頭很害羞埃”就這樣,我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,又被這個突兀的舉動徹底擊碎,我能感覺到我的臉瞬間拉了下來。

車子顛了幾下,才發現堵車堵得厲害,根本就沒有走多遠。相聲還在繼續聒噪着,我們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跳動,半小時過去了,一小時過去了,各自沉默下來,再也不説一句話。

我想起前天晚上,我和男朋友在電話裏預演的那些事,想起無數個日日夜夜,我們開着微信一起吃飯,一起上班,一起睡覺,一起醒來,數着倒計時盼着見面,當時肯定一點也不知道,最後會是這樣尷尬萬分地堵在車子裏。

在我感覺要永遠困在這裏時,司機終於開口建議我們,遊樂園還是別去了,等我們到了那裏,也已經關門了。我們兩個沉默了一會,發現半天也已經過去一半了,他小聲提議直接去最近的賓館,做最後一件事,我沒有表態。

在賓館的大廳裏,我坐在沙發上等着他去前台辦手續。我盯着他的背影,想起每天在電話和微信裏的男朋友,那個温和的,慢吞吞的,有點土氣,但是親熱起來有些粗暴的男朋友,那個感冒一樣的聲音,滾燙的吻。越想,我就越覺得跟眼前這個人沒什麼關係。

是哪裏弄錯了嗎,我會不會認錯了人,還是説,從一開始就弄錯了,也許在那個朋友的聚會上,我根本就是看到了一個人,而加了另一個人的微信。

慌亂中,我走出了大廳。

我漫無目的地亂走,最後鑽進一家咖啡館的衞生間裏,鬼打牆了幾次,終於成功坐在馬桶上,腦子一團亂麻。這時我收到男朋友的微信,“你在哪裏?”

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頭像,聲音也還是那個感冒一樣朦朦朧朧的聲音,我猛然驚醒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“跟你説啊,我遇到奇怪的事情了。”我説。

一年以來的那麼多日日夜夜,遇到任何事情,我都是這樣,點開他的頭像,告訴他,跟你説啊,我遇到一個什麼樣的事情了。那麼,任何問題都能化沉重為輕鬆,走向一個安全的出口。

男朋友的電話馬上打進來。“怎麼了啊,你在哪裏?”

“對不起。”我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,“對不起,你不要怪我。我剛才差點跟別人開房間了。”

“你在説什麼啊,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嗎?”他説。

“對不起。”我泣不成聲,鼻涕也流下來了,“你不要生我的氣,我已經逃出來了,剛才我好無助。”

男朋友又問了幾遍我在哪裏。“求求你不要問了。”我近乎哀求地對他説,“可不可以像平時一樣就在電話裏跟我聊聊天,什麼也別問,只是聊聊天?”

他沒有説話,過了很久,他輕歎一口氣,“那好吧,我陪你聊聊天。”

男朋友像往常一樣,在電話裏吻我,擁抱我,和我親熱,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汗濕的手指,滾燙的嘴脣,胸膛,感覺到那個真正的男朋友又回來了,我慢慢恢復了平靜,破涕為笑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我醒了過來,才發現自己就這樣坐在馬桶上卧着手機睡了過去。手機上有一條微信,是男朋友發來的,“飛機要起飛了,你回家好好休息。”

“你還會一直陪着我嗎?”我問。

“會的,我一直在這裏。”他説,“你打開手機就能看見。”

——-方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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